她闭着眼,蹙着眉,薄汗涔涔,面色惨白。她那时,比现在消瘦憔悴得多。
“你怎么不说话呀?”
今宵忽然出声拉回了他的思绪,甜软的嗓音令他眉梢染笑,他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一下:“在想你。”
眼前人眨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他,像是不解:“可我就在你怀里啊。”他微顿一瞬,只好说:“那也想你,每时每刻都想你。”听他这么说,她唇边撑起两个可爱的笑弧,又贴近蹭着他手臂撒娇:“那你还是让顾经理去买衣服吧,我想你留下来陪我。”“好。”
他起身找来手机打了电话,又回到床上与她抱在一起。她蜷着身子往他怀里钻,枕了下手臂觉得不舒服,又推着他平躺,双手交叠趴在他胸膛。
她唇边带笑,痴痴望着他说:“那你要好好教我噢,我会认真学的。”反应过来她是在说酒店经营一事,他笑了下:“看来今宵小姐已经准备好当老板了。”
她忽然笑得傻气:“那你以后叫我今老板。”他遵命:“您说了算,今老板。”
她撑起身来吻他,方才就被他亲到红肿的一双唇分外柔软,像是两片温热的果冻,还带有蜂蜜的甜香。一抬腿便跨坐在他腰腹,根本不管自己里面有没有穿,是不是湿。
他拉过被子往她身上搭了一点,才几秒钟时间,她好像就很累很困倦,连语调也跟着迟缓:“一会儿吃饭叫醒我。”他应了声好,也尽量保持着不动,供她好眠。去年八月,她也是这么闭着眼靠在他胸口。他从楼顶将她抱了下来,坐进车,让沈凝光通知消防不必再来,嘱咐司机直接开去医院。
前座的方秘书看见他怀中的人,暗暗惊声:“我听说那开发商有个独生女,……”
话没说完,他一个眼神瞪过去,方秘书噤了声不再说话,贴心为他递上了一张湿巾。
许是感受到他温柔的擦拭,她紧蹙的眉头稍有舒展,下一秒,便用绵软的手拽住了他衣襟,轻轻呢喃:“爸…
今霖的事情他有所耳闻,是在半月前的某个夜里,由集团一位项目经理提起。
他当时随口一问,问这今霖是谁,却得到一个令他彻夜难眠的答案。该是怎样神奇的指引,才会让他在十六年后,以这样的方式与当年强吻他的小屁孩儿重逢?
她那时候不是很神气吗?强吻了他,还要向他母亲讨赏,上不去树支使他,下不来树又骂他,怎么现在会是这么一副狼狈模样?尘封已久的记忆在一瞬间掀起滔天巨浪,他的心在那一刻疯狂抽颤。他怀中的姑娘,可是他母亲当年最喜欢的小姑娘。怎会这般?
他垂眸怔望,手上的动作忽然变得很迟缓。他说不清那时的情绪,有讶异,有不解,更多的,应该是心疼。为什么会心疼?
他找不到答案。
甚至在未来一段空白的时间里,偶有闲暇想起她,他还是会心疼。这对他来说,是一种极为离奇的体验。
他都多少年没心疼过了?竞然因为偶然救下她便频频心疼。这太反常。
之后找到她,接近她,重新认识她,算是他为自己止痛的过程。方法有效,是不再频繁心疼了,可他也控制不住地为她心动了。看不到她的日子忽然变得很难熬,她出现在他思绪的每一个边角。私自从宋云舒朋友圈保存下来的照片被他频繁翻看,有时候看得入神了,他会忍不住去想,这么美好的姑娘,那天为何会站上那栋楼顶?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开始抽颤,痛感强烈。也忽然变得很害怕,害怕同样的场景会再一次出现。他为此变得很急切,急切地想要抓紧她,最好是一辈子呆在他身边,就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开心快乐地生活。
那段时间,他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冲动不解。直到与她的初夜,他与她聊起他的脆弱,聊起他这副由无数个小方块拼凑起来的身躯,他才发.….
心疼,原来是心上缺失的那一块被他找回来了。那块空缺本已结了痂,不再有任何知觉,却在遇到她这块刚好契合的“小方块"时,疯狂长出了新的血肉。
陈年旧伤生筋长肉,怎会不疼?
她长在了他的心里,与他的血肉共生,再也无法剥离。手机在这时候响了,他伸手摁断,发消息让顾虹自己开门进来,送完衣物送完餐再离开。
怀中人听见响动悠悠转醒,仰头与他对视的一瞬间,半夜阴郁散去,一生甜蜜涌来。
他当时如何能想到?
沉疴宿疾满身,他已积重难返,却会在那偶然抬眸的瞬间,忽然找到治愈一生的良药。
母亲从他身体带走的那部分,终究是叫母亲喜欢的姑娘送了回来。十六年,太长,太久。
而这一生,又太短,太快。
好似怎么爱她,都嫌不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