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并不想说什么。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时间长了,他反倒觉得,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:无聊、单调、冷漠。就像每天重复着同样的颜色,不会变,也没有意义。他原以为自己对母亲有爱,对父亲有恨。可现在想想,好像什么都没有了。他只是困惑:他们为什么要存在?

存在过,又算什么?

跟他自己有关系吗?

自己好像连为自己争一口气,都没有目标。如果日子给他更大的冲击,更大的磋磨,他是不是会有变化?他可以大胆地哭,用力地憎,发狠地疯,至少他的内心可以激起更多的情绪或者感情。

可是,偏偏日子没有再给他新的打击。

它只是冷静、缓慢地、一遍一遍地碾着他那些旧伤,让曾经的痛楚不再尖锐,只是变得钝重--像磨一块石头,只是一点点磨平自己。他甚至开始接受现在的自己:麻木,不吵不闹,也不再期待温暖。秋天夜深得早,看那个夕阳落山。

莱斯利正要回庄园。

窗户被自己砸了角,他撬了锁,很是容易地又开始进出了。他最近就是住在原来的地方。

可他转过身的时候,目光扫到了一只雪白的小狐狸。那狐狸的毛发长得很蓬松,被晚风吹得就像是一朵飞不起来的棉花。它刚坐定后,就用后脚挠挠自己的头。

莱斯利本来只是无意一瞥,却很快地撞进了一片深海般的眼色一-暮色与雾气交叠的夕岚色,清冷得让人忘了呼吸。那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总是淡淡的,婚礼时因为自己帮了芬尼安的小忙后,开始变得有点不一样了。

就像是现在,那夕岚色会在和自己对视后,透着让人依赖的温度。莱斯利甚至在隔着那么远的距离,还觉得他身上应该会有好闻的味道。也许是因为他的瞳色让人想到某些好闻的东西。“能邀请你吃晚饭吗?"他问道。

莱斯利心里冷冷一哂。若他知道我带着一身能点燃整片山林的松脂和焦油,还敢邀我吃晚饭?说不定他得先请圣职者为厨房洒一圈圣水。还没有等莱斯利拒绝,神父阿利斯笑了笑,“我觉得你应该会很喜欢吃栗子奶油浓汤,天气变凉,吃点温暖的食物,是最好不过的。”莱斯利皱了皱眉头,既不肯定,也不否定,“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吃栗子奶油浓汤?”

“准确来说,"阿利斯神父毫不犹豫地说道,“我知道你很多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。”

莱斯利觉得,这人肯定不是神主派来的使者。他是恶魔的使徒,擅长使用诱惑的伎俩,三言两语就在拨动别人的心心弦。“不拒绝的话就代表答应了。”

莱斯利没有说话,也没有点头。但当阿利斯神父转身离开时,他像被无形的丝线牵着般,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--只不过,脚步压得很轻,距离也很远,像是做好随时可以抽身而逃。

另一方面,舒栎自打知道莱斯利回来之后,就在想着要不要联系他。因为以公爵夫人的性格,回来肯定会大张旗鼓,而公爵又不会独自带着莱斯利回萨伏伊牧区,所以舒栎就在猜这孩子是离家出走。又听雷利治安官说,庄园的人员在莱斯利参加婚礼后就被清空了。那么,舒栎忍不住就会在想着,那孩子半夜在周围游荡,该不会是在找吃的,所以到处催熟农作物?

这再怎么着,也不能苦着孩子的肚子?

于是,舒栎想着给他做几顿饭。

若是这个孩子就跟书上说得那么冷漠,工于心计的话,舒栎也就不管他生死了。

因为一个冷漠的人必然是自私的,他自己肯定有办法照顾自己。舒栎还不至于滥情到要救毒蛇的程度。

可就是经过婚礼那件事之后,舒栎窥见到了另一个事实:无论书中男主是如何黑化成那样的,至少他现在还是一个因为不会保护自己,全身伤痕累累的小孩罢了。

舒栎到了教堂门口,就突然想起一件事,才刚回头,跟在自己后面的莱斯利反而往后退了一步。

舒栎见他对待自己的态度,突然就像是看到洪水猛兽似的,实在有点捉摸不清他的心理。

当年的儿童心理学的部分学的不够精啊!

舒栎谴责一下自己。

沉默片刻,舒栎找回自己的声音,说道:“……是这样的,九月份是收获祭。你要是还没离开萨伏伊牧区,你要不要一起来玩?”这话落下来后,莱斯利瞳光闪烁,语气里面顿时全是戒备:“为什么要邀请我?我跟你又不熟。”

“芬尼安也在。”

舒栎拿出对付莱斯利的杀手锏。

两个小朋友一块玩总行了吧?

果不其然,听到芬尼安也会去收获祭,莱斯利沉默不到两秒,便闷着声说道:……我了解了。我会再考虑考虑。”

在舒栎看来,这套说辞,就是代表答应了。舒栎觉得,芬尼安一定会很惊喜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