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度今宵
回程的路上,天边几缕绵云散去,稀疏几点星光渐显踪迹。今宵将左手举得高高的,整个人往后倒在副驾座椅,汽车带她穿越山林,沿途用以照明的路灯昏暗,却丝毫不掩无名指上的钻石火彩。她将手往左一转,分开指节,从指缝里看到正在开车的男人。车内只有一点窕窣声响,沈修齐也不看她,但又好像对她的举动了如指掌,她才将指节分开,就看他弯起唇角,笑得很轻。她忽然放下手好奇:“你今晚求婚该不会是心血来潮吧?”沈修齐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,顿两秒说:“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。”“怎么讲?”
沈修齐看她一眼,说:“这钻石倒是早就送去荷兰切割了,但因为设计和镶嵌问题,我前前后后沟通了快两个月,差点就要飞趟巴黎。辗转了一圈,这戒指今天下午才送到我办公室,来接你回家又正好听见你和.……他想不起来名字,今宵便提醒:“郑嘉泽。”他颔首:“正好听见你跟他说我们要结婚,那你说,今宵小姐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,我总不能让话掉地上吧?”
今宵瘪瘪嘴,哼哼两声:“原来沈先生这么早就想好要跟我求婚啊?”沈修齐伸手过去捏住她指尖,笑着应:“应该会比你想象中早很多。”今宵不言语,沈修齐又问:“会觉得草率吗?”今宵回握住了他:“当然不会啊,和沈先生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纪念,那这求婚发生在哪一秒都很合理!我都很开心!”小姑娘的甜言蜜语没轻没重,子弹似的突突突打到沈修齐心脏,他嘴角难压,由衷感叹:“今宵小姐也太会说情话了吧。”今宵回忆了一下他方才求婚时说的那些话,评价道:“比沈先生还是要差点儿。”
回到槐安居,湖上曲桥亮着零星地灯,曲曲折折通往灯火鼎盛处,今宵踏上曲桥时,伸手挽住了沈修齐胳膊,两旁水波澹澹,莲香幽微,不长不短的距离,两人一并肩,就走出了通往婚礼殿堂的仪式感。她心里这样想,却未开口讲,但总有人与她心意相通,身边人一开口就问:“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?”
今宵很认真地将这问题想了想。
今年肯定来不及,暑假太热,开了学太忙,冬天又太冷,兴许等到明年春天会更好一些。
但就这短短几十秒的思考时间都有人等不了,身边人像是被什么不可控的忐忑磋磨,紧接着就问:“会太着急吗?”话刚问出口他就有了答案。
他身边的小姑娘才刚到法定结婚年龄,甚至都没有走出大学校园。她的人生才刚向她展露羞怯的一角,她还未见过他之外的绚烂世界,这就将她困在婚姻里,他会有点于心不忍。
可真要让他等,他又等不起。
视线一低,那双被羽睫掩住的眸子正定定望着前方的灯火,他看不清她眸色,更不知她在想什么。
临到家门前,今宵没有着急回答。
她挽着他走进室内,换了鞋踩进拖鞋里,沈修齐弯着腰帮她把鞋子收好,起身时,又接过了她手里的包放在边柜上。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,哪还有在外那般八面威风的样子?
她恍惚一瞬,觉得沈先生进入丈夫这个角色好像已经蛮久了。承蒙他照顾宠爱,她活得很是恣意自在。
“你跟我来一下。”
她牵住了他的手,带着他往画室走。
灯打开,那幅《情绪》就靠墙立着,色彩循着光线进入沈修齐眼帘,看清的那一瞬,他忽地怔住,止步不前。
从关老师被查出胰腺癌开始,他就像个邮筒接收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大事小事,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走进这间画室了,也未曾关注过这幅《情绪》最后成了什么样子。
在他的印象里,上一次看到这幅画,好像仅仅是中间部分有一片不规则的黑。而现在,这片黑色成了一个立体的方块零件,它刺破了原本画布上那些缤约的色彩,正往鲜红的底色里完成镶嵌的动作。不得不说,今宵将空间感画得非常好,仅仅是面对着画作,沈修齐就已经感受到那块零件正往他心心头镶嵌的酸胀感。这幅画,不再仅仅是她的“情绪”,也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。多么隐秘的连接,看不见,却如此强有力。他垂下眸,扬起唇角笑得窝心。
今宵走上前,像所有画家展示自己的画作那样,站到了油画旁,单手摊开朝向他,脑袋稍稍一歪,问他:“我是你的小方块吗?”初见沈修齐时,她与他对视隔了一副墨镜,她当时看不清他眸中神采,有好奇,更多的是退却。
那时,他是携山雾而来的旅人,他隐在朦胧之中,她看不清,也抓不紧。后来天朗气清,蒙在她眼前的薄雾缓慢散去,她看清她眼前的人,知晓他的好,也忍不住朝他靠近。
当她与他紧紧相拥,却发现他齐整的外衣之下是一具伤痕累累的躯体,他褪去衣物向她展示伤痕,并告诉她,他的身体曾缺少一块重要零件,他正在将它找回来。
她刚开始不懂,也暗自为他心忧,直到清楚他失去了什么,又因何来到她身边,她才恍然惊觉。
原来他一直想找的小方块,就是她。
她不敢相信,又十分庆幸,这个世上,只有她能看得见他的伤痕,只有她有治愈他的能力。
眼前人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