瞬即逝,很快就被他恢复如常的体面掩盖过去,旁人几乎难以察觉。

他说:“是我失态了。”

舒栎却不想接下去,只是不急不缓地继续说下去,语气比之前更淡,却更直白:“您也不必过度担心……您的母亲,依我目前的观察,依然是普通人。”“若她真有什么异变,就不会死得这么安静。”他说这句话时,语气笃定,不容置疑。

可舒栎还没有说完,“不过,她既然是虔诚的信徒,却以自缢的方式了结性命。这的确是违背神主的意志,也是对教义的忤逆。”“按理,是要下地狱,或至少接受洗礼赎罪的。”他说到这里,微微垂眸,单手按在心口,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仪式感与庄重:“您找我来,也是为了这件事,不是吗?”“这一点上,我愿意效劳。”

此话一出,场中再次静了几分。

子爵想另外给安排了住处给舒栎。

不过,舒栎还是选择跟大家打地铺睡。

一来,这里人多眼杂,要是有人欲图不轨,也是左右支绌。二来,舒栎也可以顺势换取草药和清水,给正在生病的小孩们。这也是他们临时来找庄园寄宿的原因。

毕竞,太多人病倒了。

刚好这几天趁着洗礼的理由,大家可以重新修整一下。菲利普斯就睡在旁边,见舒栎来回翻身,察觉到舒栎的心绪不宁,低声问道:“其实你是不是被尸体吓到了?”

舒栎听了这话,转过头看着他。少年双眼澄澈,语气平静,不带揶揄,也没有探究的锋利,只是出于关心才开口一问。他盯着这个人,想的却是那个未来会亲手杀人的菲利普斯。可舒栎并没有兴趣干涉别人的命运。

只要不牵扯到舒栎自己的安危,哪怕他知道结局,也不会贸然出手改变。每个人的命运,都是选择、环境与性格交织的结果。他不想,也不可能,替任何人承担后果。

他唯一在意的,是芬尼安和莱斯利。

只要那两个孩子还能在这浑浊的世界里,保有一丝善良与清明,那就足够了。

舒栎其实最喜欢的,是芬尼安。

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地笑出来,就是因为这个信誓旦旦说要给他偷面包吃的孩子。

那孩子爱笑、爱闹,浑身都透着生机,像一簇点燃的火苗,在他最迷茫的时候,扑闪着毫无防备地闯进来,给他一点光。可最近接连发生的事,让舒栎的心不自觉地偏向了莱斯利。那个始终挣脱不了家庭阴影的孩子,总是沉默着,背负太多。莱斯利不像芬尼安那样明亮张扬,但却安静地依赖着、仰望着。他看起来不会走,他看起来也舍不得走。

舒栎会忍不住想,如果有一天,芬尼安长大了,会毫无牵挂地奔向更广阔的天地;但莱斯利不会。这个孩子会留下,会记得他,会在意他。这种被需要的错觉,让舒栎的心,悄悄地偏了过去。就像当初他收养小纳西时的心情一样。

说到底,舒栎还是怕孤独,怕自己没有人惦记,怕自己在这个世界上,无根无痕。

菲利普斯见舒栎盯着自己却不说话,正要开口,就看到他说道:“睡觉,不要说话。晚上开口聊天,就睡不着了。”菲利普斯无语。

沉默两秒后,他干脆地翻了个身,不再理会舒栎。而舒栎看了他几秒,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凯尔,只是他已经闭上眼睛,陷入睡眠了一般。

于是,舒栎闭上眼睛,心里只剩一个念头。希望一觉醒来,自己已经回到了原来的时间线。他的呼吸渐渐平稳,意识模糊下沉。

就在这静谧夜色中,一道黑影悄然蠕动着,如蛇般从脚边悄然探出,慢慢地、缓缓地爬近舒栎。

那只手探进他的被窝。